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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麻喇尚不知母子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跟着瞎起哄，便是玩笑道：“夏日里说去避暑，拖拖拉拉结果去不成，这会子怎么惦记回盛京去？在北京十几年，怕是都过不惯盛京那么冷的冬天了。”</p>
玉儿问：“那你不陪我回去？”</p>
苏麻喇说：“怎么能不陪您，可三阿哥怎么办？要不，一起带上吧。”</p>
玉儿笑叹：“是啊，何止玄烨，我可爱的小孙儿们，一个都放不下，可我总不能把他们全带走。”</p>
她愣了愣，问苏麻喇：“我今年几岁了？”</p>
苏麻喇说：“四十五了。”</p>
玉儿问：“寻常人家，我这个年纪，做祖母了吗？”</p>
苏麻喇笑道：“子嗣兴旺的人家，孙子大些的，也能有八九岁了吧。”</p>
“我们最大的二丫头才五岁呢。”玉儿说，“那我也没啥可矫情的了。”</p>
“您想矫情什么？”苏麻喇眼眉弯弯，点破玉儿的心思，“想说自己年纪轻轻，就当奶奶了，操持一家大小？”</p>
玉儿笑了，故作生气：“难道你也嫌我老了？”</p>
苏麻喇摇头：“一点都不老，真的。”</p>
主仆俩说这些有的没的，直到小厨房送来食物，对坐吃了几口，念叨三阿哥如今习武念书，小小年纪更是用功，果然一离了亲人的孩子，都会迅速长大。</p>
但始终没提起母子俩到底说了什么，才使得一个冲着元曦大光其火，并拂袖而去，又要得另一个气得想回盛京。</p>
苏麻喇深知格格的脾气，她从年轻那会儿起，就是这样子，觉得有什么事是真的过不去了，她就会逃避，想躲开。</p>
可怜的是，当年她在宫里有丈夫、姑姑、姐姐的骄纵包容，宫外有十四福晋这个堂姐两肋插刀，里里外外宠着她的人一大把，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p>
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人家自己好像还没长大。</p>
入夜时，玉儿靠在床头，问苏麻喇还会不会唱科尔沁的长调，听苏麻喇哼哼了几声，她嫌弃难听，笑道：“咱们都忘祖啦。”</p>
她闭上眼睛睡，烛光里，苏麻喇能看见的，是格格对红尘世事的厌弃，仿佛就算身体无法离开这里，在梦里寻求一时一刻的逃避也足够了。</p>
苏麻喇守了很久，直到红烛燃尽，才悄然推出来。玉儿的眼泪，便一直忍耐到苏麻喇离开，才流下来。</p>
孤独是什么呢，是大半夜哭泣，也不会有人知道吗？</p>
翌日天明，苏麻喇带着慈宁宫小厨房做的点心，趁着早膳的时间来景仁宫，御膳房的人刚刚放下食盒，好些日子没见苏麻喇姑姑，都纷纷来行礼。</p>
苏麻喇随身带了几块碎银子，就都赏给了他们。</p>
几个小太监便悄悄说：“姑姑，佟嫔娘娘昨夜的晚膳，一口没动送回去了，怕别是身体不适。”</p>
苏麻喇命他们不要多嘴，令随行宫女去打点食物，而后独自走进内殿，元曦已经在镜台前梳头。</p>
“给姑姑请安。”香草放下梳子来行礼，苏麻喇递了个眼神，她们就识趣地退下了。</p>
“奴婢给您梳头吧。”苏麻喇走上前，笑道，“您今儿起得晚呀。”</p>
元曦眼睛肿肿的，苏麻喇不知她是昨夜没睡好，还是哭得太厉害，但绝口不提也不问，轻轻为年轻的孩子梳头，一面说：“三阿哥昨天送奴婢到门前，要奴婢一定转告娘娘，他想念您。”</p>
“玄烨那么顽皮，让您操心了。”元曦的嗓音哑哑的，疲倦又憔悴，那么阳光而鲜亮的人，仿佛被这初秋的薄霜打蔫了。</p>
“三阿哥可乖了，娘娘几时得闲，去看一眼可好？”苏麻喇说，“您看奴婢来来往往的，你就别顾忌了。”</p>
元曦颔首：“我好心顾忌，只怕人家根本看不见，我也是白忙一场。”</p>
苏麻喇为元曦盘发，用发簪将青丝固定，便接着这话问道：“娘娘，昨天皇上和太后，说什么了？”</p>
元曦摇头：“姑姑，太后要我忘了，即便太后不说，我也不会再对任何人说，对不住您了。”</p>
苏麻喇颔首答应，取过首饰盘，请元曦挑选珠花宝钗，元曦随手拿了一支，根本无心打扮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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