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顾川，你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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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君王的眼中，这个世界被清晰划分为两类人：可用与不可用。</p>

可用者，得其庇护，安然存活；不可用者，唯有颠覆或陨落，于皇权屠刀下化作一缕亡魂。</p>

顾川，如今在宇文元朔的考量中，正是那个可堪大用之人。</p>

他的才学冠古绝今，便是连柳道州这般的鸿儒也极为推崇，不惜以残年之身入宫面圣，只为求皇帝留他一命。</p>

这般大才，若能成为辅国之臣，那大衍何愁不兴？</p>

宇文元朔又何必为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而始终摇摆不定？</p>

便是随便拎一个平庸的帝王出来，大衍这件神器在顾川的手中，也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来。</p>

只是，这件事情急不来，还需要慢慢考量。</p>

宇文元朔有耐心，也有这个时间。</p>

立秋将近，凉风习习，哒哒的马蹄声在东篱居门前响起，迎着街上的喧闹远去。</p>

顾川一路沿古街前行，青石板路蜿蜒，两旁的店铺，古拙的木质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曳。</p>

街头巷尾，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与行人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交织。</p>

早阳斜照，金色的余晖洒在古街上，为这古朴的街景增添了几分暖意。</p>

偶尔有马车悠然而过，马蹄声在石板路上回荡，如同往昔回响，此时繁华正盛。</p>

街边，老树依依，叶间漏下斑驳光影，掠过从下方走过的少年肩头。</p>

皇宫临近，街边一处店铺中传来阵阵争论声。</p>

“这琴谱分明就是我先定下的，你突然跑来要买是几个意思？”</p>

“你说先定下就先定下？谁知道是不是老板碍于你的身份不敢得罪？”</p>

“王鸿，你一个败军之将，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p>

“你说什么？！”</p>

“败军之将！”</p>

顾川闻声望去，却见一方人正在一家店铺前争吵的厉害，其中一人他还认识，是王鸿。</p>

此时的他，身着一袭蓝纹飞鹰服，腰挎一柄大刀，仍然气派，浑然没有战场失意的模样。</p>

早听苍风说他又得宠幸，虽然没了军权，却又重掌皇城司统领一职位。</p>

这里的统领与玄月军统领不一样，手中的权力并没有那么大，手底下也不过是百来号人。</p>

但，这也足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一个从战场败逃的废物，居然还可以得到重用。</p>

就是不知道，是他背后的能量足够庞大，还是陛下有意留下他作为棋子了。</p>

个中曲折，顾川没有兴趣知道，眼下的纷争他也无心过问，只看了一眼，便继续驱马前行。</p>

不过，那与王鸿纷争的人，却瞥了一眼打马而来的顾川，一双眼睛霎时一亮。</p>

“顾先生？可是顾先生？”他立马挥手喊道。</p>

顾川听到这话，一扯缰绳停下，望向那青年。</p>

一袭锦绣衣裳，腰缠玉带，一身贵气，其身后跟着几个家仆，应该是出身勋爵人家。</p>

“阁下是？”顾川面露疑惑之色，这人自己从未见过，记忆中并无印象。</p>

那青年走向前来，面带微笑，恭敬的拱手道：“顾先生，在下宗天瑞，乃是广乐侯之子，不久前顾先生清风观中救了家父一命，先生可还记得？”</p>

原来是宗海的儿子……顾川点了点头：“原来是小侯爷当面。”</p>

“先生客气了，您于我广乐侯府有大恩，今后只唤我天瑞便是。”</p>

宗天瑞态度放的很低，又道：“先生大恩，我们还未曾报答，不知先生可否方便去府上一叙？也好叫我等好好答谢先生。”</p>

“今日只怕有些不便。”顾川笑了笑，也并未直接拒绝，“改日若是有时间，定当去府中叨扰。”</p>

“先生若来，我广乐侯府定扫榻相迎。”宗天瑞恭敬一拜，抬身后说道：“既然如此，且请先生暂等片刻，我还有一样东西送与先生，还望先生万万不要推辞了。”</p>

顾川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p>

见他并未拒绝，宗天瑞面露笑容，转身朝着那店铺的老板说道：“老板，将琴谱给我包好了。”</p>

那老板擦着冷汗，连连应声：“好的小侯爷，马上就好了。”</p>

一旁的王鸿，早在看到顾川的那一刻，脸色就已经阴沉下来。</p>

看着那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眼中有片刻的恍惚。</p>

遥记得两人不久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如顾川这般骑着马，在皇城的古街上策马而行，好不得意。</p>

那时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川，自己是玄月军统领，大衍冉冉升起的新星。</p>

而顾川呢？</p>

不过是一介白身，一个被寄养在卫国公府的义子，被陛下赐婚的幸运儿。</p>

但如今，也只是过去了一个月不到，两人的位置便已然倒转。</p>

顾川成了那个骑在马上的，而他只能腿着了。</p>

鸿儒柳道州的学生、夜闯皇宫为苍家求得保命圣旨，三月商会背后的东家，一纸讨贼檄文让白莲教损失惨重的幕后黑手。</p>

这种种的事情，落在王鸿的耳中就跟做梦一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做了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做到的大事。</p>

为何会变成这样？</p>

王鸿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咬了咬牙回过头来，出声制止道：“慢着！”</p>

宗天瑞正接过那琴谱，想要给顾川递过去，骤然听到王鸿开口，顿时面色不悦：“王鸿，你想做什么？这琴谱现在是我的了！”</p>

“哼！”</p>

王鸿冷哼一声，而后道：“琴谱如何我不管，是你的你拿去便是，只是如今我身为皇城司统领，有人在本统领面前犯法，那就不得不管了！”</p>

犯法？宗天瑞一愣，而后讥笑道：“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老子买一本琴谱也算犯法吗？”</p>

“犯法的不是你，是他！”</p>

王鸿一举刀鞘，指着一旁骑马驻足的顾川，阴鸷的双眼盯着他道：“顾川，你一介白身，敢在皇城骑马？”</p>

“按照大衍律令，皇城内，平民骑马过街者，罚银五十钱、杖十！”</p>

听到这话，便是连宗天瑞也是一怔，因为王鸿好像还真没说错，大衍的确有这条律法。</p>

顾川的确是一介白身，王鸿身为皇城司的人，有权对他执法。</p>

……</p>

街上明明喧闹，这一角中却寂静的出奇，无一人出声，唯有步景晃脑袋的鼾声。</p>

“哈……哈哈哈！”宗天瑞先笑了出来，畅快的一笑后，目光凝视着王鸿：“王鸿，如今朝野上下都说你是个蠢货，如今看来果真不假，顾先生是何等人物，你也是你能置喙的吗？”</p>

“皇城脚下，勋爵犯法尚与庶民同罪！”王鸿丝毫不退让，声词振振道：“他区区一介白身，如何拿不得？”</p>

“你敢动一个试试？”宗天瑞向前一步，挡在顾川面前，迎着那刀鞘：“顾先生是我广乐侯府的恩人，若是罚钱，我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