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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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云因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温声道，“宋娘子也没有说怪你啊。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这样的，不是吗？”</p>

圣人尚且都有办不到的事情，更何况她们还不是圣人，只是凡尘中一颗不大起眼的小沙粒罢了。</p>

云因搀扶着阮筝，她今日特意没带上先帝所赐的龙头拐杖。</p>

因为阮筝知道，宋樾不喜欢先帝，厌恶先帝，憎恨先帝，她也是一样的。</p>

哪怕她心里清楚，没有高家，也有李家、王家，她姑父没有子嗣，又体弱多病，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几十年，到最后照样一片心血付诸东流。</p>

高家不过是在那乱世之中最强横的逆贼。</p>

当然，现在自然是不能这么说了，要说，皇位能者居之，要说太祖皇帝英明，势如破竹，开启了大魏盛世。</p>

阮筝的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浮现了许许多多从前的事情，那些她本以为早已忘却、实际上却还记得是分明清楚的过往。</p>

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世，曾经的第一高门也在豪强的挤迫中有了一道裂口。</p>

风雨欲摧，大厦倾颓。</p>

阿耶下葬的那日，阮筝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一身麻衣，做出了令在场无数人都震惊的事情——她爬到了阮瑛的棺木上，苍白的脸几乎快要贴近父亲的面庞。</p>

“阿耶！你睁开眼睛，你看看阿听啊！”压抑了好几日的情绪在封棺的那一刻终于爆发，年轻的小女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p>

短短的几年里面，她几乎是失去了所有的亲人。</p>

而现在，连阿耶都要弃她而去！</p>

阮家的姻亲、族老无一不看得心惊胆战，又忍不住心酸流泪，“还不快把大娘子扶下来！”</p>

在他们看来，阮筝是遭受了莫大打击后才会做出如此举动，但其实阮筝没有疯癫，她只想和阿耶说说话，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面对面和阿耶说话了。</p>

过了那一日，从小到大疼爱她的阿耶，便会成为一具白骨、一捧黄土。</p>

族老要给阮筝灌下安魂汤，免得她又要阻止封棺。</p>

吊唁的客人无数，有资格过来的，无一不是地位尊崇地大人物，或不是远离官场的名士，他们疼爱阮筝，但也绝不会让阮筝在这样的时刻闹出笑话。</p>

阮筝是他们阮家的骄傲！族老们只恨她不是儿郎，否则，她一定能和大郎（阮符）一起，支撑起阮家的门楣！</p>

阮筝被乳母紧紧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父亲的面容被盖上，封死……她忽然哭了起来，道：“金珠！阿耶还没有含珠！”</p>

阮皇后陪嫁里有一颗极为罕见的金黄色珍珠，后面给了阮筝，她一直随身携带放在荷包里，“不要关！不要关！”她边哭边从荷包掏出那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却被阮符给阻止。</p>

“阿听。”阮筝愣愣地看着阮符，只见兄长对她微微摇头，阿耶并不是正常的寿终正寝，尸身、也就是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脆弱到了极点，又怎么还能含珠呢？</p>

金珠滚落在地。</p>

却没人敢捡。</p>

阮筝闭了闭眼，眼泪如珠串扯断，滚滚而下。仆婢们很是担心，主君陪葬皇陵后，便一刻不停歇地守在娘子身边，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p>

怎么会呢？</p>

阮筝不为自己，也要为兄长、家族考虑。若是她也死了，阿兄在这个世上，便彻底没有亲人了。</p>

阮筝让人煮了燕窝粥，去书房看望兄长。</p>

可还未走近，她便听见了一道低哑至极的声音。</p>

是兄长。</p>

他哽咽道：“阿耶，我该怎么办？”</p>

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阮家千百年的祖宗基业，不会毁在我的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