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魏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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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驿站，但因是进昌城前最后的食宿换马地，因而挨着昌城，并不算远，甚至还能看见昌城除夕夜的烟花在暗沉沉的雪夜里不停地绽开，依稀也能听见千门万户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p>

听说，魏惠王为恭祝王父北伐连连告捷，下令所有新得的北地疆土皆要在除夕与正旦时分张灯结彩，敲锣放炮。</p>

是了，这样的好日子，是该好好地庆贺一场。</p>

腊月底的天黑得尤其早，戌时就已伸手不见五指了，唯有借着乍起的烟花和温黄的风灯才能看清外头的人。</p>

魏王父轻车简从，随行的车马近卫在这白茫茫的风雪里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黑幢幢的一片，看不出有多少人。</p>

庖厨传来炖肉和蒸熟的粟米饭香味，驿长疾疾赶来，在马嘶中命道，“王父车驾到了！快点上鞭炮！”</p>

驿卒们赶忙应了，车驾一入驿站，大红的鞭炮率先响了起来。</p>

驿卒吆喝着将马牵去厩中，以粟菽好生喂养歇息。</p>

驿长点头哈腰地搀下车里的人，忙不迭地说着，“王父赏脸，小站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p>

一连串的“王父”“将军”地叫个不停，侍奉着他们赶紧进堂内暖和进膳。</p>

很快又招呼驿夫奉上酒肉，说一早就接到王父驾临昌城的消息，因而提前烹牛宰羊，杀鸡炖鱼。</p>

驿站立时就热闹了起来，阿磐就在二楼侧耳仔细听着，听那驿长陪着笑，“这鱼啊，都是现从黄河捕捞的，这一路释马昼夜传送，到的时候还都活蹦乱跳的呢！总算没有误了事。”</p>

还说，“这鹿啊，都是白日才从山里打回来的，现下已经炖得烂乎乎的，最是入味，请王父千万要尝尝。”</p>

最后腆着脸说起这家小驿站在战火里留存到现在是多么不容易，说，“东边的墙头快倒了，西边的厢房都烧了好几间，免不了要求王父做主，多拨点经费款项，也让小的们过个好年。”</p>

有驿卒来，催促赶快烧热水，说将军们吩咐了，王父已用完晚膳，打算上楼歇息了。</p>

水烧开不多时，便听着楼下叮叮当当地收拾了好一阵子，似是已经吃完。</p>

有脚步声先一步上了楼，“赶紧的，快送来热水，侍奉王父汤沐。”</p>

驿卒应和了一声，“好嘞！早都备下了！”</p>

这便招呼着人将浴缶抬进了王父的上房，有人过来朝着阿磐招手，压声催道，“还不赶紧跟上。”</p>

驿站的烟花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放着，阿磐的一颗心也七上八下地跳着，赶紧垂眉端着木托盘跟着驿卒往上房里去。</p>

倒是守在门外的近卫将她拦了下来，说，“王父汤沐时不喜人近前侍奉，你且等着，召你时再进。”</p>

阿磐浅浅地应了，只是这佯作平常的外表下，心里的不安、忧惧和惶恐，也只有自己知道。</p>

就立在近卫一旁，敛气屏声，一动也不敢动。</p>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p>

听着爆裂的烟花，听着室内的水声，听着楼下狱卒们轻手轻脚地收拾杯盘。</p>

一双眸子也不敢乱瞄，一瞥就瞥见近卫寒气森森的铠甲，瞥见铠甲腰间悬着的大刀，瞥见那握着大刀的手。</p>

她心里还想，若是失了手，这一夜还不知要被哪把大刀给削去了脑袋。</p>

不敢再去想，也不敢再去看，垂下眸子便瞧见手里的木托盘。</p>

盘中整齐地盛放着巾帕和薄毯，薄毯卷成了卷，内里卷着今日行刺的短刃。</p>

忽而室内水声一停，里头的人叩了三下浴缶，叩得阿磐心惊肉跳。</p>

昌城本就是魏国领地，十里八外也都由魏人把守，因而近卫并没有搜身，只低声命道，“快进去侍奉”，这便径直放她进了上房。</p>

室内水汽氤氲，满是兰草的香气。</p>

阿磐稳住心神，垂头低眉上前，心头早慌得似枞金伐鼓，而魏王父身披薄毯，已在等着宽衣了。</p>

那是连魏惠王都要俯首作揖，恭恭敬敬地称一声“仲父”的人呐。</p>

只是背着身子，不知长什么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