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通敌叛国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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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磐心里一阵没来由的酸楚翻山倒海地袭来，将她彻头彻尾地卷了进去，茫茫然回不过神来。</p>

这是萧延年第一次在她面前称孤道寡。</p>

中山国破之后，已经再没有君王了，也就再没有“寡人”了。</p>

他们隐姓埋名，就在中山故地谋事，想要俾守国祀，恢复宗社，让中山人都站起来做人，因而从来也不曾听他自称“寡人”。</p>

这一夜发生的事那么多，一桩桩，一件件，杀王父，弑主人，断玉，责问，巴掌，罪臣，到眼前，因了一个她不知道的罪名，连主人也跟她翻了脸。</p>

是，颈间的皮肉一破，萧延年便与她划了界限，有了隔阂。</p>

她怔忪地望着她的主人，此时此刻，她的主人眸光凝霜，冰冷得没有一点儿情愫，正漠然地凝视着她。</p>

阿磐一颗心跌跌宕宕，起起伏伏，冥思苦想，不得其解。</p>

父亲会有什么罪呢？</p>

父亲早早就死了，她早都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了，哪里还记得父亲曾犯下了什么罪过。</p>

养父也不过是个教书先生，偶尔去灵寿做几回门客，她也没有见过父亲被抄家灭族，就因为战乱开始逃亡了。</p>

若只是冤案、轻罪，那......那总还能挽救。</p>

可若只是冤案、轻罪，怎会使他动如此大的肝火？</p>

烟花渐歇，正旦的雪却下得大了起来，大抵太冷了，湿漉漉的袍子冻得她浑身发抖。</p>

阿磐滚着泪，这千头百绪里，试图抓住萧延年的袍袖，抓住他的手，乞求他心软一点儿，乞求他念起一点儿她的好，能再给她一点儿温存，“主人......父亲有什么罪？”</p>

他若不答，她便一声声地唤他，眼里的泪越滚越多，她也来不及擦，“主人......主人......”</p>

就在这泪眼朦胧中，在这水光破碎里，能看见眼前的人眉峰分明，蕴着锋利的寒意，那人是孤傲凉薄的，那人眼里是从也未有的厌弃嫌恶，“通敌叛国的罪。”</p>

阿磐血色尽失，眸底迸泪。</p>

通敌叛国，叛的是萧延年的国啊。</p>

这样的罪名，她如何承担得起啊。</p>

阿磐木然怔着，眼底悲凉浮漫，口中的气息滚烫酸苦，一行清泪顺着脸颊骨碌一下滑了下来，滑下去，就再也止不住了。</p>

面前的人神情冷肃，眸光凉薄，已经打算要走了，“罪臣之女，不知大义，不配留在千机门。发卖奴隶场，仍叫她做个妓子。”</p>

“主人！”阿磐心中一酸，又惊又惧，仓皇跪行几步上前抱住他的腿，“主人！主人不要发卖阿磐！主人......阿磐为父亲赎罪！阿磐为父亲赎罪......阿磐去魏国，去做主人的刀......去做主人的刀......”</p>

故土难离，宗庙难舍，因而保家卫国，终究是没有错啊。</p>

道理她都懂，只是不愿做刀口求生的勾当。</p>

乞着，求着，呜咽着，痛哭流涕着，声不成声，调不成调，这哭腔，求声，渐渐湮灭在乍起的烟花声中，也渐渐地低了下去，“主人......主人不要发卖阿磐......主人......”</p>

可那人啊，可那人即便不曾将她踢开，口中却并未留一点儿情分，“细作当学会自救，自救不了，便自行了断。你该记得，求人是最无用的。”</p>

是，早就学过了，细作的归宿，不过两条。</p>

不能自救，就自行了断。</p>

年关的雪下得滔滔不绝，那雪糁子扑着，打着，打得她眼里心头一片冰凉。</p>

真是满腹怅然，百般的滋味全在心头，一重重地压下来，又一重重地迸裂开，再压下，复又迸开，压下，迸开，人就在这百般的情绪里浮起、溺死，再浮起，再溺死，直到脑中空空，什么都不再去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