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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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死与战死终究不同，战死者抛头颅，洒热血，脖颈被刀剑划破，手臂被斧头凿断，但那血洒溅之时，却滚烫灼热，冒着升腾热气。</p>

老死者，体能衰退，一身热血渐粘渐浊，过往荣誉过往欲求，渐淡渐薄，到最后一身轻轻，空无一物。</p>

李山河便是这般，唯他自己知晓，他寿元不过就在这数日而已，本该唤回各地子嗣，享子孙成群，开枝散叶之福。</p>

但却没有。</p>

他这般垂老姿态已维持许久，那众多子嗣只知其老，却不知他寿元几近枯竭，李山河也不曾提过。</p>

他的一身傲骨，终究还是没能饶过他。那大殿之中，有百八十根高耸石柱屹立，其上有龙凤凤舞，有百兽臣服，有万族俯首…条条栋栋，皆荟萃万千工艺，也荟萃万千荣誉。</p>

一根根石柱直上天阙，所选用之石材，受灵气影响较小，故那宫殿辉煌依旧，这求变前的三百余年，与求变后的五百多年，未曾发生过任何倒塌、破损事迹。</p>

李山河轻咳两声，让那随身老奴离去，那老奴不太愿意，却难以违背皇令，一步三回头，渐渐离开了偌大的宫殿。</p>

初阳的一缕光线爬上最外侧的一根石柱，其上鎏金雕纹茵茵闪闪，折射处五彩斑斓，似画龙点睛之笔。</p>

阳光似顽劣且得寸进尺的孩童，又进一步，洒映在石柱上，金龙宛若活来，在石柱上上下游飞。</p>

清晨了。</p>

那寸缕阳光，却停在李山河脚下，本如此慷慨的它，愿意让大殿焕发生机，流光溢彩的它，却变得如此吝啬。</p>

不愿再近半步，不愿碰触李山河一丝一毫。</p>

极近辉煌的宫殿，栋栋石柱耸然，最后…却仅有一老者枯坐。那老者裹着栗色披风，就这般坐在地面上，时有清风吹过那卷曲白发。</p>

孤寂，冰冷。他便看着初阳正烈，又看着暮阳西垂，再看月华抛洒。</p>

又是一日。</p>

又少一日。</p>

远处，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有人蹑手蹑脚靠近，李山河抬眸看去，见是那老奴去而复返。</p>

“陛下…”</p>

“老奴不放心。”</p>

“让老奴陪着你吧。”</p>

那老奴见李山河有所察觉，双膝跪地，惶恐说道。</p>

李山河渐渐年老，身边也多了位奴仆，跟了他几十载，从十二余岁少年，到如今年过半百，少年的腰杆也弯了，头发也白了，却仍在服侍李山河。相反，自初见时便白发垂须的李山河，几十载来，未曾有如何变过。但容貌不变，并不代表真的未变，老奴是唯一一个，知道李山河命不久矣，将要离去的人。</p>

他自没有感悟寿元的能力，不过是几十载照料，冥冥中的直觉罢了。</p>

他那哭诉的哀求，在大殿内回荡，却仅唤来一字回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