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满院子的人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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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谢元还小，感受不到什么具体的悲伤。</p>

她只知道，从前在北边的那些的亲戚，那个庞大的家族，因为太爷爷言语得罪了皇帝，被诛了九族，死了很多很多的人，连与谢家联姻的其他氏族都遭到了血洗。</p>

这对北方的那些氏族门阀来说，堪称一场浩劫。</p>

要不是他们家迁了出来，渡过了国境线，肯定现在也死了。</p>

也不是她心冷坚硬。实在是在北边的时候，他爹谢昀没有官职又是旁支，时常受族长那一支的冷遇和白眼。</p>

谢家最显贵的那个太爷爷谢白正，在北朝做了几代帝皇的丞相，当仁不让是谢家的中流砥柱，所以时常觉得他们这些旁支都是沾了他的光讨饭的……</p>

实际上她爹时常去拜会，并不是相求提携，而是喜欢谢家族学的藏书阁，自己家里头没有的，都会去亲自录一些手抄本放在自己家里而已。</p>

谈不上多亲厚，又有什么好悲伤的呢？</p>

后来才渐渐地明白，她爹为之痛哭的并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些人，而是谢家整个家族。</p>

谢氏几百年传承的根基和荣耀毁于一旦，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流水浮萍，不知道何时就要消散在历史长河中的谢家……</p>

“帝王一怒，真狠啊……”谢父咬牙切齿，泪流满面。</p>

两日后，谢家在谢父的主持下进行了一次祠堂大祭，谢氏族人的新牌位密密麻麻的一片，供桌都摆不下。</p>

谢父只好另外刻了一个大的祭碑，放在了一旁，算是谢氏族人共同的牌位，好让这次浩劫的全族老少，在阴间都能吃上香火，不至于成了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p>

供桌上牌位林立，可是供桌下头跪着祭祀的人，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是着全孝的。</p>

如此鲜明的对比刺痛了谢父的心，他看了看在一旁跪着的谢元，又看了看旁边以学生的身份来这里祭拜的沈留祯，忍不住就叹了一口心酸。</p>

在一旁一直掉眼泪的谢夫人，自是将谢父所有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p>

他们两个心意相通，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谢父心中此时在想什么，她如何能不知道。</p>

谢家人丁凋零……快没了。</p>

因为她，至今连个男丁都没有。</p>

想到此处，本来就因为谢家如此惊天浩劫而伤心的她，愧疚地哭得更狠了些。</p>

新丧之人，须得守灵七日，不能让香火断了。</p>

晚上谢元她爹担心谢夫人身体，就留着谢元在祠堂里看着。</p>

而沈留祯则在一旁陪着她。</p>

祠堂里头燃香和火盆已经烧了好几天，白色的烟雾笼罩着。让夜晚昏黄的灯更加的朦胧了一些。</p>

几个小厮丫鬟守在祠堂的柱子旁上，正在打瞌睡。有一个不知道是谁，还起了呼噜声。</p>

不过好在有这呼噜声，才让这寂静的夜晚不至于那么安静，也不太显得这满案几的牌位过于吓人。</p>

谢元将纸钱一个个的填在火盆里，沈留祯又忍不住往她的跟前凑了凑，两个人跪着的衣摆叠到了一起，胳膊肘挨着胳膊肘，都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p>

谢元扭过头看了看他，见他侧脸圆润的脸颊有些苍白，于是问：</p>

“你害怕？……害怕就回去吧。”</p>

沈留祯问她：“你不怕吗？”</p>

谢元无所谓地又将一叠纸钱扔进了火盆里，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满院子都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