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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脚刚落地，就听得一声暴喝：“逆女，还不来跪下！”上百块灵位整整齐齐地列在烛火高架之上，柳太师跪在最中间的蒲团里，背影像一座黑沉沉的山。</p>
这样的气氛很难不吓着小姑娘，但不巧的是，如意这个小姑娘不吃这套。</p>
她轻笑了一声，迈进去站得笔直：“太师老糊涂了，您唯一的嫡女都已经入了土，又哪来什么逆女。”</p>
她这话从称呼到言辞都是大大的不敬，柳太师怒意高涨地转头，却在对上如意目光的时候顿了顿。</p>
他印象中的女儿，怯懦，乖顺，总是用渴望认同的眼神望着他，他只要肯与她说话，哪怕是教训责骂，她也是开心的。</p>
然而眼下面前这个人，眉冷眼寒，一脸揶揄嘲讽，仿佛透过他的皮囊将他肚子打的心思都看了个透，丝毫不再畏惧他。柳太师皱了皱眉，将怒气暂时压了下来：“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p>
这祠堂烟熏火燎的，如意有些不耐烦了：“柳太师有话不妨直言。”</p>
忍了忍她这称呼，柳太师突然轻叹了一口气，黑白交杂的眉毛跟着柔和下来：“我昨夜梦见了你母亲。”</p>
如意眼皮跳了跳：“哦？”</p>
“你母亲何氏，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与我相识于微末，感情甚笃。”他眼里有浓浓的怀念之情，“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无论如何也要照顾好你，你是这世上她唯一的骨血。”</p>
“然后您就照顾到棺材里去了。”如意点头。</p>
刚涌上来的煽情气氛被她一句话打了个稀碎，柳太师终于是沉了脸：“我缘何给你出殡，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高门大户，谁家女儿捧金奉银地去巴结男人，巴结也就算了，竟还反遭人抛弃，落下笑柄。”</p>
“若将你留在府里，二房三房那些姑娘岂能说到好人家，一辈子不就都毁了？为父又怎么给几个兄弟交代！”</p>
说得挺有道理的，如意点头：“太师不愧是渊清玉絜的朝中重臣，大义凛然，无可指摘——既如此，那民女就不多叨扰了。”</p>
她作势转身。</p>
“站住！”柳太师怒道，“太师府养你十余年，你就是这么翻脸不认人的？”</p>
提起这个，如意将头转了回来，长眼冷淡：“太师府养我？”</p>
“难道不是？你吃的穿的用的……”</p>
“那不都是我母亲的家产么。”她无甚耐心地打断这人的话，眼尾含讥，“不止我吃的穿的用的，连父亲您，包括这二房三房，全家上下，所有的花销，不都是我母亲的家产挣出来的么？”</p>
“你放肆！”柳太师一声怒喝，如雷震天。</p>
他是当真生气了，脸色涨红，眼眸左右晃动：“谁与你说的这些碎嘴闲话，谁！”</p>
如意没别的爱好，就爱看人气急败坏，这人越气，她反而越痛快，眼眸轻轻一提溜就答：“还能是谁啊，我乳娘呗。”</p>
柳太师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他不安地四下看了看，轻声喃喃：“怎么可能呢，不可能。”</p>
一个一直被关在府里，并且死于昨夜的乳娘，如何能与她说上话？</p>
他抬头还想再问，如意却已经施施然转身：“你今日所想我是不会成全的，我们之间怨怼大着呢，柳太师。”</p>
这话多少有些诈他的成分，也不是想诈出什么，就是单纯想膈应这个老头儿。</p>
然而不曾想，柳太师真上当了。</p>
“来人。”他急喝一声。</p>
应他吩咐，四周霎时跑出来十余家奴，将她的去路死死堵住。</p>
如意侧头，就见他站在祠堂门口，浑身紧绷，面目阴沉，眉宇间甚至有了杀气：“上好的棺椁，你哪能让它空着，不如今日就去用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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