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熙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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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8章 熙河（1）</p>

当庆寿宫里的两宫说话的时候。</p>

遥远的熙河路，情况却早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p>

王大斧，骑着马，领着手底下的人马，巡弋在木棉田里。</p>

五月的熙河，阳光直射着大地。</p>

潺潺溪水，从山间流下，汇入洮水之中。</p>

今年刚刚修好的河渠前，已经立好了水车。</p>

高、向两位国亲，今年开春，就利用关系，打着修建资圣禅院的旗号，从永兴军、洛阳甚至是汴京借调来了大量都作院的工匠。</p>

这些匠人的到来，将大量来自中原的先进技术，也带到了熙河。</p>

其中之一，就是这水车。</p>

早在真庙时代，就已在中原开始广泛出现的水车，第一次出现在熙河这样的偏远地区。</p>

丈余高的水车，不断的从洮水中，汲取着河水，灌溉着木棉地。</p>

王大斧很喜欢看这样的景象。</p>

因为这些木棉地，也有他的一份。</p>

虽然不多！</p>

但却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p>

“王提辖……”远远的，王大斧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p>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庄头，从木棉田里，一路小跑的朝着他而来。</p>

“郭贵啊！”王大斧笑起来：“有甚事？”</p>

郭贵谄媚的笑着，问道：“提辖，今天怎有空来棉田看了？”</p>

王大斧在去年，靠着迎仁多保忠等党项贵族入境，立下了军功。</p>

而且，因为他是向家人的部下。</p>

所以，他的功劳实打实的报了上去，于是从枢密院那边拿到了官身。</p>

如今，他已是正经的武臣了。</p>

虽然只是一个小使臣，而且还是小使臣中级别最低的从九品三班借职。</p>

但在大宋，这是阶级的跃迁！</p>

多少无品武臣，光靠磨勘的话，得花一辈子的时间，才有可能在年老的时候，蒙朝廷恩典，得一个三班借职的名头。</p>

差遣就不要想了。</p>

王大斧却不一样！</p>

他如今不仅仅是正经的武臣，而且还在他的恩主向宗吉的运作下，从熙河路经略安抚制置司处，得了一个正经的差遣——权发遣熙州狄道巡检使，这是他的恩主向宗吉过去的差遣。</p>

所以，别人喊他一句提辖，他也当得起。</p>

“俺今天，奉向都监的军令，来巡视狄道，顺便来看看棉田……”王大斧骑在马上，对着郭贵说道，接着他就问道：“上个月，吐蕃大首领溪巴温送来的那些吐蕃雇工，在棉田中表现如何？”</p>

这个事情，现在不仅仅王大斧在关注。</p>

上面好多大人物也都在盯着。</p>

据说，就连经略相公这样的文曲星，也似乎很重视这个事情。</p>

王大斧不太懂那些大人物的想法。</p>

他的想法很朴素——吐蕃雇工们很便宜，比过去的羌人、党项人还便宜。</p>

若是他们得用的话，那么过些时日，王大斧也打算去向都监那里走走关系，要上几十个吐蕃雇工，给他的棉田也安排上。</p>

郭贵笑着报告：“回禀提辖，那些吐蕃人，笨是笨了点，一开始连除草都是用手，不晓得用铁器……”</p>

“但都还算老实、勤恳……”</p>

“如今，也慢慢适应了！”</p>

说着，他就指着棉田里的那些正在忙碌的身影：“提辖请看，如今，这些吐蕃雇工，甚至比羌人和党项人还能干了。”</p>

王大斧放眼看去，便见那广阔的棉田里，无数身影忙碌于其中。</p>

带着鞭子和木棍的庄头们，则行走在田埂上，监督着那些人。</p>

确实是都很勤劳，王大斧观察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有人偷懒。</p>

这就真的让他有些惊讶了。</p>

“怎这般好用？”王大斧心动了。</p>

郭贵笑着道：“提辖是不知，这些吐蕃人过去过的是怎样的日子？”</p>

“俺听他们说过……”</p>

“他们都是过去在那洮州、岷州给那吐蕃贵人种青稞的……”</p>

“他们在那边，别说吃饱了，三天饿五顿是常有的事情！”</p>

“近些年，因为天旱，好多人都饿死了……”</p>

王大斧听着沉默了。</p>

自来熙河，他的三观被一次又一次的刷新。</p>

他本以为，汴京城里那些黑心的作坊主，已经是这个世界最黑的人了——这些人经常性的欠雇工的钱，他从小到大，听的最多就是某某某又欠别人工钱不给了，某某某又带着一家老小去XX家堵门要工钱了。</p>

可终究，汴京人到底是给开工钱的。</p>

而且，开的价格不低。</p>

一天百钱甚至百二十钱！</p>

但在这熙河路，铜钱变成了铁钱也就算了。</p>

一个月工钱，才三五百文！</p>

换成铜钱，也就几十个！</p>

就这，羌人和党项人，都还愿意。</p>

因为，大宋的棉田庄园，包吃包住！</p>

虽然吃的是糠麸、大豆混杂着其他粗粮煮的饭配着腌菜，一个月也未必能分到一碗带油花的骨汤。</p>

住是那种夯土建起来的茅草屋，常常七八个人挤一个屋，穿的也都是打满了补丁的旧衣服。</p>

但那些人，却都很满足。</p>

就是做事的时候，喜欢偷懒，喜欢耍诈——王大斧的棉田，现在雇的那二三十来个羌人，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p>

让他很头疼！</p>

甚至，有些人还会借机和他讲条件。</p>

想吃顿好的，或者想多要几块泥炭取暖。</p>

王大斧心肠不错，一般情况下，只要闹得不过分，就会答应那些人。</p>

毕竟，人家确实挺辛苦的。</p>

可现在，看到这一片棉田里的吐蕃人的模样，王大斧感觉自己家雇的那些羌人不香了。</p>

没办法！</p>

羌人分两种，一种是熟羌，一种是生羌。</p>

熟羌就是已经习惯了和汉人相处，也会说汉话的人，生羌就是那些躲在山沟沟里牧羊的人。</p>

但现在，生羌已经没多少了。</p>

再找就得去横山里找了。</p>

而熟羌，已经很习惯和汉人打交道。</p>

他们甚至被那些汉人佃农、雇工带坏了。</p>

都知道和雇主讨价还价，也学会了偷懒、装病等中原技巧。</p>

王大斧的雇工，就都是熟羌，一个个精明的很！</p>

王大斧也没当回事。</p>

反正，他们要价不高。</p>

一个月，包吃包住，再给三五百文铁钱就够了。</p>

和汴京的工钱相比，等于他只要花相当于汴京工价的三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就可以雇到一个肯给他做一个月的雇工。</p>

王大斧本来知足了！</p>

可现在……</p>

听着郭贵的话，他的内心动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