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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当为朕，为天下社稷，将息自身！”</p>
“朕于宫中，候公康复，以俟请教！”</p>
看着说的感人肺腑。</p>
实则，赵煦已经知晓了，司马光的命运——除非发生奇迹，不然像司马光这样，已经有过中风史的老人来说，一旦感染金葡萄球菌或者类似的细菌，就是必死！</p>
所以，他只是惺惺作态。</p>
当然，其中也难免夹杂了一些共情——赵官家们，历代都要面临中风的危险。</p>
赵煦的祖父和父亲以及那位礼法上的曾祖，都是死于中风。</p>
老实说，看到司马光的病情，赵煦难免担心自己将来也可能会罹患类似的病症。</p>
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p>
所以，派遣善于清创、外伤处理的军医过去，就是存着一定的想法。</p>
……</p>
“嘶……”</p>
脚底溃烂的伤口，传来了剧痛。</p>
让坐在椅子上的司马光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p>
但他依旧用着顽强的毅力，克服着来自身体上的痛苦。</p>
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p>
看着眼前铺开的纸张，司马光微微吐出一口气：“老夫还不能倒下！”</p>
“老夫倒下，何人来将这《历年图》与《百官公卿表》梳理为一书，以献天子？”</p>
在《资治通鉴》完稿之后，他就一直在写着这本全新的著作。</p>
将自古传下的《历年图》与《百官公卿表》整理、浓缩为一书。</p>
在入京前，他已经写好了纲目。</p>
此书当共二十卷，记自三王五帝以降历代大事及年月以及公卿变迁。</p>
在入京前，他已经写好了前十五卷。</p>
入京后，他又利用时间，抓紧写完了后面三卷。</p>
如今，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难的《大宋卷》以及最后的那一篇作为他政治遗言的总结卷。</p>
司马光打算先写总结。</p>
因为他担心，他随时可能会死。</p>
所以，需要将总结写好这样假如他暴卒，家人也可以将这一卷放到遗表上，呈递上去。</p>
带着这样的想法，司马光忍着脚上传来的剧痛，咬着牙齿，提起笔来，开始沾墨。</p>
然后在纸上留下第一行字。</p>
也是他酝酿了很久很久，带着他一生思考的文字。</p>
臣光拜手稽首曰：臣闻商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p>
后周书曰：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p>
脚底剧痛再次传来，让他脑门开始冒汗，也让他不得不暂停下来。</p>
“康儿……康儿……”他唤着应该在门外随时等候他吩咐的嗣子司马康的名字。</p>
然而，回应他的却不是司马康，而是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p>
“相公，仆在……”</p>
是范祖禹！</p>
他推开门，看向坐在椅子上，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看上去几乎都要皮包骨的司马光。</p>
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p>
“相公……”范祖禹恭敬的问道：“可有事吩咐？”</p>
司马光看着范祖禹，皱起眉头：“康儿呢？”</p>
“公休入宫了……”</p>
“嗯？”</p>
“是仆与右相劝的……”范祖禹低着头说道。</p>
司马光瞬间醒悟过来，叹道：“纯甫啊……”</p>
“何必因老夫小疾而惊动天子？”</p>
司马光正要继续说话，门外就已经传来了声音。</p>
范祖禹扭头看去，就见到了司马康带着一群人，哗啦啦的走进来。</p>
为首一人，白发苍苍，拄着拐杖，身服紫袍，腰间系着银鱼袋。</p>
正是现在天下最有名的国手——致仕朝散大夫孙奇。</p>
而在孙奇身后，则是一群穿着青色公服的年轻人。</p>
这些年轻人都提着一个木箱，胳膊上缠着一条素色的绑带。</p>
看上去很干练，也很精明。</p>
这些人在司马康的引领下，来到书房前。</p>
……</p>
“官家德音……”冯景伫立着。</p>
司马光立刻就想要起身，却被左右阻止。</p>
“司马公可不必行礼！”冯景说道：“这是官家特别交代的。”</p>
司马光只能乖乖的坐着，但他还是面向皇城方向，深深低头，将手放在案几上，做出拜礼的样子拜了三拜：“臣光恭听德音。”</p>
“公乃国家元老，社稷柱石，皇考以公为顾命大臣，托公以师保之事！”</p>
“朕自遇公，以公为宋室股肱……”</p>
“公当为朕，为天下社稷，将息自身！”</p>
“朕于宫中，候公康复，以俟请教！”</p>
司马光听完，含着眼泪，无可奈何的再拜谢恩：“臣光谨遵德音……”</p>
在这一刻，司马光是无比感动的。</p>
自古以来，哪有少主如此善待老臣的？</p>
其中孺慕之情，殷殷期盼，实在是亘古未有！</p>
可惜……</p>
司马光在心中哀叹着：“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p>
这实在是悲叹。</p>
于是，他看向冯景，道：“请邸候代老臣回禀天子……”</p>
“老臣衰败之身，将死之人，愿请以残生，为陛下留尺寸之言……”</p>
冯景迟疑了片刻，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无比消瘦、白发苍苍、憔悴无比的老臣，终是心软了，道：“相公之言，我自会转呈官家。”</p>
“但，请相公先听御医诊治……遵御医等医嘱……”</p>
司马光看着在这书房里的那些人影，苦笑一声：“老臣之疾，已入骨髓，无药可救也！”</p>
“何必再劳孙朝散等奔走？”</p>
自己的身体，自己是知道的。</p>
元丰七年的那场忽如其来的重病，几乎就夺走了他的生命。</p>
虽侥幸痊愈，但病根早已落下。</p>
如今，司马光很清楚的，他的病不可救了。</p>
(本章完)</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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