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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和二年春二月二十四。</p>
在原独孤氏族的营寨中，雁门郡塞下，大小氏族首领，都已经到来。</p>
没有人敢不来。</p>
天使召见，这不仅仅是恩赐，更是命令！</p>
只是……</p>
很多人都是忧心忡忡。</p>
而各种纷纷议论，更是混杂在其中。</p>
抬起头，看着被吊在辕门上，只能每日早晚进食些水与稀粥，已经奄奄一息的独孤安。</p>
郝连破奴阴沉着脸，没有半分开怀的样子。</p>
他很清楚，那是杀鸡骇猴。</p>
独孤安是鸡，而他与其他氏族首领是猴。</p>
这是天使在告诉他们——不听话，就去陪独孤安吧！</p>
“都打探清楚了吧？”郝连破奴，问着身边的人。</p>
“回禀哥哥，已经打探清楚了……”回答的人，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有些黑矮的男子，他是郝连破奴的姻亲，也是塞下另外一个氏族的首领赦离惠，不过赦离惠在郝连破怒面前，却如一条哈巴狗一般，极为谦卑：“据说，这位天使，有着种种伟力，曾一人一刀，正面斩杀了独孤氏族十余骑，并令其他人皆俯首称臣，忠心追随！”</p>
“就连独孤当屠，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忠犬……”</p>
“我去看时，就见到独孤当屠，像一条狗一样守在了天使的门口……”</p>
“这我已经听说过了……”郝连破奴眯着眼睛，说道：“不过，那大约是独孤氏族的夸大之语……”</p>
他抬起头望着那些被悬挂在辕门上，已经腐臭的头颅，摇了摇头，内心更是讥笑了起来：“独孤氏族这些胆小鬼，连编谎话都不会编！”</p>
一人一刀，直面上百骑，战而胜之，正面斩碎十余骑，其中包括六个持戟骑兵？</p>
独孤氏族是在讲神话吗？</p>
特别是，那位天使，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这样能耐的人！</p>
他既不特别高大，也不特别强壮。</p>
反而文质彬彬，看上去就像一个书生。</p>
这样的人物，哪里能身着重甲，手持长刀，追着一百骑狂砍，砍的他们跪下来求饶？</p>
所以，在郝连破奴看来，这肯定是独孤氏族的胆小鬼们为了掩盖自己的怯懦而编造出来的谎话。</p>
想到这里，郝连破奴就道：“说些我不知道的吧……”</p>
“据说……这位天使，乃是当朝天子的绝对信重的大臣……更是太孙殿下的左右肱骨……在长安也是强人，长安贵戚号其曰：张蚩尤……”</p>
“据云，其生来神异，额间有神目，平日紧闭，暴怒之时，神目睁开，于是有无穷伟力加身，堪比神明，乃是兵主大人座下神将下凡，甚至就是兵主本人化身……”</p>
“其在长安，据说连丞相、御史大夫和九卿，都要恐惧……”</p>
“据云，其在长安曾降服伤寒，退水旱之灾……”</p>
郝连破奴听着，更是不信，他摇摇头道：“尽是胡说，若真是这等人物，怎会屈尊降贵来我塞下？”</p>
“天子更不可能将之派来做出使幕南之事……”</p>
郝连破奴可不是什么土鳖，更不是什么一辈子窝在塞下的乡巴佬。</p>
他的父亲曾为天子服务，为汉乌恒义从，立下了赫赫军功后返转塞下，继承了氏族族长之位。</p>
因为有着这层关系，郝连破奴少时就接受了教育，更曾游历了晋阳、邯郸等内郡名城，知道在汉家士大夫贵族眼中，这世界是分等级的。</p>
能被派来塞下，前往漠南这种世界的边角、边缘之地的人，哪里可能有那么大来头。</p>
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新晋权贵。</p>
别人给他脸上贴金罢了。</p>
若真是那等人物，他的战场，应该在居延，在玉门，而不是这已经被遗忘的塞下与漠南。</p>
那等人物来这里做什么？</p>
浪费时间吗？</p>
“倒是我听说，天使手中，有着能减少难产、死胎之神药……”郝连破奴抿着嘴唇说道：“此事，近来沸沸扬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p>
“应该是真的吧……”赦离惠道：“来前，氏族中人都央求我能带些回去……”</p>
对于乌恒人和其他所有游牧民而言，难产、死胎和其他孕产并发症，是永恒的梦魇。</p>
草原人口为什么那么少？</p>
除了恶劣的环境，女性生产死亡率太高是最大原因。</p>
郝连破奴也是点点头，求取神药，是现在在此所有氏族首领的共同期盼。</p>
两人正说着话，远处，几个氏族首领，走了过来。</p>
“郝连哥哥……”这些人一见面，就行礼说道：“哥哥怎么才来？”</p>
“耽搁了些事情……”郝连破奴不动声色的说道。</p>
这些人却都是紧张不安的对郝连破奴道：“哥哥，如今天使已将独孤氏族拆分，编户齐民，要设置乡治……”</p>
“若天使将此策，推广到塞下，我等如何是好？”</p>
在独孤氏族倒下后，郝连氏族就成为了这塞下实力最强的氏族，有心人自然会自动聚集在他身边。</p>
这一点郝连破奴很清楚。</p>
更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p>
一个壮大自身，甚至独霸塞下的绝佳契机！</p>
所以，看着这些人求援，郝连破奴就大包大揽的道：“诸位不必担心！即使天使要这么做，雁门郡也不会同意，并州刺史也会干预的！”</p>
和只是与雁门本郡官员有关系的独孤安不同，郝连破奴交际广阔，八面玲珑，不止在雁门，在整个并州都有着很多朋友，可以直接与并州刺史周严联系。</p>
持节使者虽然厉害，但，若是刺史出面，那便不足为惧了。</p>
因为刺史也有着上书权和直奏权。</p>
在郝连破奴想来，那位天使这么年轻，天子肯定会留些后手，防止他胡作非为的。</p>
刺史说不定就是其中关键了。</p>
但众人听着，却依然不安。</p>
独孤氏族实行的变革，让他们恐惧万分。</p>
他们是第一次知道，编户齐民原来是这样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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